柏林是赤裸的。
它牽繫著太多的情感,當站在柏林街頭,總是能聽見它握住的那一束缺憾,呢喃的低唱著一味淡淡的憂傷。在柏林,你感受不到巴黎的浪漫、巴塞隆納的熱情、倫敦的驕傲、紐約的放肆、東京的浮誇,唯一有的,就是高傲面具下,生存的韌性,那股韌性,鹹鹹的... 不帶情緒。
在柏林的第二天,氣溫15度上下,溫度適中、微雨,而今天的行程,柏林圍牆。
二戰後,柏林被一劃為二,自60年代開始,一堵石牆,開啟了美國、蘇聯之間的較勁,西邊的資本主義與東邊的共產主義,至此對立,鐵幕手段將歐洲自中截斷,結了一道深深的鴻溝,劃分了不只地形地貌,更劃開了宣告冷戰的區界。三十年來,反對共產的人民不斷叛逃往西,講著同樣語言的種族,被迫禁錮在石牆的二頭,走不出也越不進,一直到80年代末期,雷根總統在布蘭登堡門前的演說 "Tear down this wall ! " ,呼籲共產政權正視集團主義的自由,才正式打破柏林圍牆幾十年來深植德國的分化形態,修補歷史的傷害。
站在柏林圍牆的遺跡邊,許多德國人夾雜著遊客,正視著眼前的照片牆,每一張圖像都記錄著二戰時期,納粹血腥屠殺的證據,種族清洗政策明知是如此違反人道,但當時卻有數百萬人趨之若鶩加入納粹政黨,他們大量殺害猶太人、波蘭人、吉普賽人,甚至同性戀者與政治立場異議人士,人性的良善與美好,在那個時代似乎被視為一種懦弱,抵制懦弱並昇華自我種族的高尚,藉口 "純淨血統" 清理門戶,讓 "殺人" 成為合理的行為在心裡妥協,結合集體意識的推波,"屠殺" 便更是能為所欲為。
照片記錄的是歷史,但在歷史當下,記錄的卻是恐懼。
讓我想到一部08年的德國電影,『Die Welle』,中文片名為『浪潮』,片中討論極權式的獨裁政權是否仍會重現在德國? 生活在21世紀的我們,先入為主會認為,專制政權的發生,應該是建立在社會不公、高失業率、民族意識高漲的動盪政權下,那是"歷史"曾經,而非自由的"當下"。
但往往,忽略了"群體歸屬感"的力量,並不會隨著時間流而消失,它其實存在在人類的血液裡,只待找到投射的起點,便待隨時引爆,一個 "權利與服從" 的中心思想建立,短則只需幾天的時間,長則能演化成失控的末日,可怕的是甚至無需冷確期。
而電影末段,當人性面對權力服從的命令而必需違背良心時,這個 "群體歸屬意識" 的情感理智便倍受考驗,論證了19世紀耶魯大學的心理學家 Milgram 的 Milgram experiment 結果,人類的變態心理似乎是與生俱來且普世的。
若將此論點談回納粹,在當時納粹死亡營裡,有許多納粹醫生必需服務上級的指令,從事人體醫學研究,或施以毒針毒氣殺人,而醫生這個職業,本該是救世救人的,卻只因 "權利與服從" 的心理驅使而無止盡的殺害無辜 。
在照片牆的記錄裡,有一頁納粹醫生的手記,他提到,他們之所以殺害戰俘,都是不得已的服從,殺人的不是他們,而是 "上級",他們也感到痛苦,但紀律便是力量,不服從紀律,便無法成就霸業,因此,犧牲是必要的手段之一。當然,這樣的研究並非要我們去諒解納粹的作為,而是了解戰爭的起因,與戰時人性的殘忍,像一塊塊的拼圖,沿著線索拼湊,其實都是有跡可循的。
如同納粹興起的原因,廣義來說,來自一次大戰後龐大賠款的經濟壓力,加上當時社會局勢的變動不安,漸漸的形成了一股群體歸屬意識,演化成強烈的民族自我保護慾望,直接也間接的催生了法西斯主義,導致爾後的戰爭與屠殺。
面對照片牆,不禁反思,納粹萬惡背後所背負的原罪,對比凡爾賽合約的字字枷鎖與反法西斯同盟在一次戰後的作為,是否有更多值得探討與深思的地方,善與惡是一體二面的,只是掙服世界的作法不同,因此觀感各異,但仍舊脫離不了關係。
歷史,終究是已發生過的事,無法輕易的忘記,而柏林,像是一個深烙在歷史書頁上仍舊帶著淡淡血跡的城市,好像無論經過多久,只能緘口背負著控訴的一隅方州。讀著照片牆的字句,望歷史傷痕能被時間治癒,而已走過的錯誤,能不再世代過繼,讓它慢慢地,走入時光的軌跡裡,不帶情緒。
旅記記錄時間點 : 2009年 10月 3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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